精英的傲慢

美国学者迈克尔·桑德尔在《精英的傲慢》一书中批判和反思了“优绩的暴政”（The Tyranny of Merit）。当奋斗与理想的许诺无法兑现的时候，一个向上的社会能否回答以下问题：大学文凭是通向成功的敲门砖吗？赚钱越多的工作，对社会贡献越大吗？只要努力就能成功的社会，就是公正的吗？

优绩至上的成功学

“优绩制”（meritocracy）的原则是建立在基于天赋和努力的应得（deserving）之上，社会与经济的奖赏应当依据才能、努力和成就这些“优绩”（merit）来决定，每个人都能凭自己的天分和努力争取成功。

优绩至上的原则好的一面是，它比继承、世袭、暗箱操作更为公平透明，有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凭借才能和努力向上攀登。但不好的一面是它容易催生出赢家与输家的鸿沟——在成功者中，优绩至上催生了狂妄自大，在失败者中，优绩至上带来了屈辱和怨恨，导致了胜利者的傲慢和失败者的屈辱

归根结底优绩至上是以市场竞争驱动下的成功学，成功者以自己为荣，失利者认为失败是由于自己无能。桑德尔认为，竞争是优绩主义的界定性特征，即便是公平的竞争，也只会造成等级差异。

优绩至上的成功学其实蕴含了“不应得“的成功，这样一套”上升修辞“正在低估”低技能“工作的价值、侵蚀着公共利益（共同善），更让高等教育成为了社会向上攀登游戏的守门员，扭曲了教育的目的。

面对”优绩的暴政“，我们行动的方向：重拾教育的本质与目的，如何建立每一份工作的价值与尊严，重新反思成功的意义。同时，保持谦卑，珍惜所有人的付出，积极讨论更有利于社会公正的举措，走向一种少些怨恨、多些包容的公共生活。^[1]

教育的本质与目的

教育作为解决不平等的方案，高等教育成为优绩制的守门员，把大学文凭作为获得有尊严的工作和赢得社会尊重的条件。

桑德尔援引一组社会心理学家在英国、荷兰和比利时做的系列调查：受过大学教育的受访者对受教育程度较低的人比对其他不受欢迎的群体有更多的偏见。在优绩至上的社会中，不断强调上大学的重要性，强化了对那些没有大学文凭的人的社会污名化。

桑德尔认为，优绩至上原则胜利的恶果之一可能是失去了公众对高等教育的广泛支持。由于大学被广泛看作成功机会的引擎，至少对某些人来说，大学已经成为文凭特权和精英傲慢的象征。

类似地，社会学家安德鲁·阿伯特2002年对芝加哥大学本科新生的演讲也说了，大学教育与未来的人生是否成功没有必然联系，教育不只是获取专业知识和智力训练，不只是培养综合的认知能力，也不只是获取所谓的批判性思维，当然，教育更不是一门生意，一种职业，或一套政治体系。^[2]

认可每一份工作的价值与尊严

我们应该更新“工作的尊严”，桑德尔认为，“一个社会表彰和奖励工作的方式是其定义公共利益的核心”。我们应该记住，工作不只是为了谋生，也是对公共利益做贡献并赢得相应的认可。

从亚里士多德、美国共和主义传统到黑格尔和天主教的社会教义，都曾有丰富的贡献正义的学说，其基本理念是：“当我们为公共利益做出贡献，并因所做贡献而赢得同胞尊重的时候，我们是最完整的人。”按照这种传统，人类最基本的需求是“被那些与我们共同生活的人需要”，而工作的尊严在于满足这一需求。如果这意味着过一种美好的生活，那么把消费当作经济活动的唯一目的就是错误的。^[3]

对于自己所得之物，至少应该保持谦逊，这就要回到马克斯·韦伯对新教工作伦理的观察：

“幸运的人很少对自己拥有好运的事实感到满足。除此之外，他还要确认他有权利去获得自己的好运。他想要确信自己理应获得这份成功。最重要的是，他想要确认，与其他人相比他自己更配得上这份好运。他还想要确认，不那么幸运的人所经历的不幸都只是他们自己应得的。"

参考资料